碾脂榭
是血,从那张铺着粉缎平绣龙凤被面的大床上滴下来,潺潺地流到她脚边,温暖而腥甜。她的那支月影簪,正正地插在老爷的头顶,直至没柄。
时值溽暑,但店中不知为何,异常阴凉,有股幽幽的气息,蔓延。
年轻人忍不住抖一下,笑说,“是吗?”
他的手,轻轻地放下了那支钗。
他侧过头,墙角挂了件雪白的纱衣。他奇道:“那也是古董吗?颜色还这么干净鲜明。”真的,那纱衣明净地挂在那里,仿佛它的主人只是刚刚脱下它一样。
老人走过去,爱惜地抹那衣裳。衣料柔软,簌簌而唱,婉转如一曲挽歌。
他轻轻叹:“这衣裳天衣无缝,叫做独凤衣。”
二、独凤衣
他祖上是出过状元的,世代做清贵的翰林。及至他父亲这一代,弃文从商,也是商途平坦,很快积蓄下无数家产,成了洛阳数得着的富翁。
他5个月便懂得开口说话,10个月识字,两岁咏诗书,10岁时,已考中了乡试,头名。18岁时,他已经归隐在家。每日烹茶,自弈,赏玩一朵昙花的开放,不再问起世事。旁人那么长的一生,在他身上,不足20年,已经过完。
27岁,他仍没有娶妻。林子里站得最高,唱得最动听的那只鸟,是没有别的鸟敢比肩而立的。
父亲催,母亲催,大家都劝他将就一些。他只笑不语。
四月天的一个清晨,他忽然纵马离开了家。
一个月后的又一个清晨,他又回来。
一骑去,两骑回。他后面跟着一个白衣女子,头上戴着一顶蒙面纱的帽子,身影婀娜,且高贵。像梅花花萼中细细的一线雪。
没人问她来历,知道问亦无用。
家中照他画出的样图,在洛阳郊外起一幢别院。院前院后种一种绿萼雪白花瓣的梅花。园中种满茉莉,水仙,木樨。全是雪白芬芳的花朵。门楣上是他的手书“香雪海”。
他牵那女子的手,仿佛呵护一个小小的玉瓶儿,住进那别院。她,已经是他小小的妻。至于她的相貌,据说是绝美的,一传十十传百,绘声绘色中,愈见的神奇。
终于有人心中不服,洛阳城里公认的第一美女,盛气凌人地来,却面色灰白地去。
坊间哗声大作,于是夫妇两人愈见得神秘飘缈,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