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关大局,特别是朝廷政治的走向,这段君臣的纷争,历来受到人们的关注。史学家们在阅读这段纠葛的往事时,对诸多内情和隐匿不明之处,索引辨证,试图搞清真相。于是有陈寅恪先生的“关陇贵族”与“山东寒族”之争的论说,此说的逻辑是:武则天取代王皇后,标志着唐朝关陇贵族集团掌控朝政的局面被打破,来自山东的非贵族势力就此登上政治舞台,开始了新一轮的社会变革,从而告别了门阀政治。继此之后,围绕王、武嬗代之后的政治动向,有所谓庶族地主代替贵族地主、新兴地主与南北朝旧世族之争、关中贵族官僚与关外一般官僚之别,乃至重臣集团与新官僚集团的互动等等的议论(胡戢等主编《二十世纪唐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第36-37页)。
这些都是学界着力的地方,应该说比较透彻地澄清了不少的隐晦和迷暗。但是作者并没有就此止步,相反,他认为高宗与长孙无忌的关系实际上是权力的“二元结构”,我这里还是引用一段他的原话,即:“皇帝跟长孙无忌的这次交锋,充分反映出了这个时期朝局的根本症结:君臣二元结构。名义上皇帝是政权的最高责任人,但是实际上因为有一个权臣的存在,皇帝的实际权力得不到落实。朝廷中存在着两个权力核心,皇帝与权臣。这样,就势必发生矛盾冲突。永徽时期的二元政治结构,一方面是唐高宗,另一方面是长孙无忌。”(第三讲《舅舅当家》)
既然存在着两个权力中心,在处理朝政的过程中势必会出现冲突:皇帝是权力的核心,以他为主掌握政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舅舅的威望超越常人,他周围形成了自己的党派,控制着实际权力,这一山二虎,或借用传统的话语“睡榻之下岂容他人安身”,明摆着要起冲突的。按照这个思路,作者接着以册立李忠为太子、处置房遗爱谋反案为线索,刻画出长孙无忌权力的暴涨,特别是通过房遗爱的案件,清除政治隐患吴王李恪、高宗之叔李元景乃至名将李道宗、薛万彻等人,进而形成长孙为首的核心势力,“名义上皇帝统管一切,实际上大权都在长孙无忌手中”(第五讲《长孙的巅峰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