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谢谢你让我离开
但即使这样,琳又坚持了一年。2008年12月的一个夜晚,我从睡梦中惊醒。时间是凌晨l点45分,我刚躺下1个小时,琳按了对讲机上的按钮。我跑去她的房间。“出什么事了?”困意让我有点不耐烦。她榛子色的眼睛噙满了泪水,她抬起一支大注射器。我去睡觉前,刚给她在注射器里装了24小时用的吗啡。注射器连着二个泵,这个泵会慢慢将止疼剂推进她的大腿。但现在注射器空了!
我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把整管药剂推入了血管!她哭着对我示意:“我坚持不住了,妈妈。”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是现在?”“什么时候又是合适的呢?妈妈,我真的很抱歉。这管吗啡我全都打完了,但还不够。妈妈,请再给我加一管吧。”她恳求着。虽然我曾想象过终有一天琳将离我远去,但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我想起过去这17年里琳所忍受的种种煎熬:医生用巨大的针管扎她的脊柱,她的静脉萎陷;在医院里传染上超级病菌。现在,她的肾和心脏都有问题,她有骨质疏松症、肝功能衰竭、肾上腺失灵、甲状腺不活跃……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说,“但我不想让你走。你不能再等等,等待上帝的召唤?”我俩谈了很久,她一直恳请我结束她的生命。“你是惟一能帮我的人。妈妈,我求你了。”我终于接受这个事实,不能让女儿再这样下去。
我去另一间房取N6瓶吗啡。我把注射器灌满,准备把它接上——但琳推开我的手,直接拿走注射器。我就坐在她床边。随着吗啡进入她的血液,她逐渐失去知觉。带着她能听见我说话的希望,我哭着说:“我爱你,你爸爸也爱你,所有人都爱你。我们能理解,我们不怪你。我们知道你受了多少罪。你是如此勇敢,如此顽强。我亲爱的宝贝,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我就那样在琳身边坐着,抚摸她的头发。我没有挪动身体,不吃不喝也没睡。夜幕再次降临。2008年12月4日早上7点10分——从她叫醒我,已过去了29小时25分钟——我女儿停止了呼吸。
我不知道我和琳躺了多久。又一天过去了,我明白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抑制住悲痛坐起来,设法集中精力,给琳的爸爸、我的前夫理查德发了一条短信:“请现在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