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快乐
除此之外,老爸还是个彻底的知识分子。
我认识的一些朋友的父亲,也和我老爸相似。他们深受80年代的影响,青少年时期充满了自由民主之梦。我翻看他年轻时的日记,发现他年轻时还是非常沉郁的,动不动就有点忧国忧民,时不时就进入了悲天悯人模式。而我和我的朋友,有可能甚至是我们这一代人,在青年时并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我们明白自己的责任、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但是,那些宏大的话语、那些诗歌都会被分化为具体的目标、具体的行为。我们仍然理想主义,但不会用大词把自己的理想升华,也不会对某一个人进行偶像崇拜,或者把某一种思想神秘化。理想就是理想,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必夸大;人也只是人,可以尊重,但是没有什么好崇拜的;某一个具体的思想,只是一个时代环境的产物,没有必要神秘化。
老爸的知识分子“顽劣本性”还体现在他对书籍的痴迷。前些时候和他闲聊,他还是沉迷于书本,不住地给我推荐这推荐那的(大部分都是民国或建国初期的某老头写的回忆录或者是别人为这些老头作的年谱)。一直以来,我喜爱阅读,也承认书籍的重要性。但是,年纪渐长,我突然也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才能与学问,世人过分敬重。恐是因此之故,才学高深之人,能兼备寿命和福分的,实甚有少”(《源氏物语》)。才学之于我,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若要在追求高深的才学和追求作为“人”的现世幸福二者中择其一,我会选择后者。如彼特拉克所言,“我是凡人,我只要求凡人的幸福”,这可能也是我和他的一个不同。
老爸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人,是一个有自由宽容之心的人。他拿的是哲学博士学位,本职是律师,现在在西藏务农。我是一个充满幻想的人,有一颗公正自由之心,算不上典型的知识分子,我不知道自己将来要读什么、从事什么。我从老爸那儿继承了诸多品性、沿袭了许多思想,而我们又有诸多不同。《了不起的盖茨比》开头那段,我一直谨记:“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我感谢父亲为我提供的所有条件,感谢他帮助我让我成为现在的我。在将来,我必不会令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