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光阴
她这样想着忽然觉心口紧了一下。对了,一天三次的药,晚间的还忘吃了,想到这便转身到抽屉里翻找了半板司巴丁,用手按下两粒放进嘴里,仰头又送进去一口水。人老了毛病也多了,腿疼、腰疼是常年的,什么胃病、头晕的等等也是不断的。原来的抽屉是装针线剪刀等零用杂物的,现在装了满满一抽屉药物,成了名副其实的药匣子。每天吃不同的药,光喝水也要三五杯,这样想着,打开房门,走出卧室想去烧水。
刚刚开了卧室的门,就见女儿女婿还有孩子坐在沙发上,女婿一边喝着茶一边玩手机,女儿和外孙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她想,这是外孙写完作业了。女儿见母亲出来,忙让小固递给姥姥一个梨,本来女儿想吃完一个再给老人送去的,每次吃水果什么的女儿都不会忘记妈妈的,这一点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可是她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坐在那里吃着,不知怎么就不是滋味,外孙递给她一个鲜梨时,她就推辞地说,我不吃,牙都掉了一半,咬不动。小固把那个梨塞到姥姥的怀里便跑到沙发上看电视。
女儿也递给丈夫一个梨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丈夫看也没看继续低头玩手机。她恨女儿的殷勤。刚才还吵嚷着呢,现在却像对待孩子似的。也是的,小儿女们,床头打架,床尾却又好了。况且,十多年夫妻做下来,谁还不知道谁?女儿对待女婿总这么无微不至。特别是穿的,把丈夫打理得人模狗样的。平日里,不管什么时候,满眼都是女婿,终究,关起门来,人家是一家人。对亲娘总觉差了一截。她想到这,就有些悻悻然,到厨房烧水去了。女儿见状连忙起身拦住说,妈,你眼神不好使,我来吧!
当她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她这时才关好了窗户,拉上窗帘,挪到床上。到底是东北的天气,刚刚入秋就有些凉了。床上虽然很绵软,但是冰凉的。都多少年了,她就是忘不了家里的火炕,暖和,身子骨疼痛什么的都能在炕上烙好了。住在城里的床上就是不习惯,女儿给她床上铺了电褥子,可是不轻易让她烧热,说睡电褥子上火口干,还说电褥子容易起火。其实,她就爱睡热热乎一点儿的床,这一条,女儿不知道,女婿更别提了,儿子儿媳都不知道,知道的人,早不在了。她也不说。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这个人,看着绵软,性子却执拗,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在儿媳和女婿面前,更是得处处端着。有什么办法呢,特别是那次儿媳来的时候,谈起老人就说,添一口,可不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儿,事儿多着呢,心里不净,女儿也这么顺应着,她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