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的第一份工作
了,我记得有一个独眼龙,黑黑瘦瘦,面貌近乎狰狞的一个工人大哥,那个田大哥堵在门口,拍着胸脯说,我不信,我一个共产党员保护不了几个女娃娃。
这都是我们亲历的生活。我为什么说在第二个阶段我们真的非常快乐?因为其实我后来直到今天,我都很惭愧地说,我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阶段能够和草根阶层完成这样一种水乳交融。那种时候,你觉得你是他中间的一员,你吃的喝的都是他们的,你受他们的保护和恩典,那种时候,你跟他们是完完全全一样的人。如果你们说,这从上小学一直到硕士毕业,根本就没有离开校园的,一下子给扔到村里,这日子怎么过呢?你去发现价值吧,不仅有价值,而且有快乐,而且有尊严。
第三个阶段,就更高级一点,你说你日子也过好了,也挺乐呵了,我们还要做什么呢?就去建立你自己个人心灵上那样的一种真正带有光芒的、属于未来的那种个人的人格和品质。你要去做更多更多的东西。所以第三步是心灵价值系统的建立。
我的第一本书是在柳村写的,那时候没有电脑,拿手写。我们一帮同学写了一本跟柳村完全不搭界的书,叫《东方闲情》,讲的是中国文化中的那些,比如说下棋、赏画、品茶、听戏、古玩、金石篆刻,是一种东方人的玩赏。我写的是那一章题目是《红曲书上》,“曲书”就是地毯,红曲书上是演昆曲的地方。时隔18年之后,我后来写《游园惊梦昆曲艺术之旅》,很多人都说你怎么写昆曲呢,我想说更早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就写这些东西了,那跟周围的范围完全不同,但是你可以建立一个心灵的空间。我那时候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白天肯定是要上班的,在工厂里,我那时候头发厚厚的,长长的,盘起来,穿上靴子,穿上工作服去干活,干得挺乐呵。后来不干累的活了,都是技术活,挺高兴。到下午五点来钟,下班了,女工们一起洗澡,洗完澡以后,那么厚的头发得晾,天不是太冷的时候,我就骑着我的二六的小女车,在柳村田埂上一圈一圈地骑。我们出村的地方有一个西瓜摊,五六毛钱就能买一个,把西瓜放在车筐里,夏天是白布的裙子,春秋是牛仔装,在村里骑着,看的是炊烟、麦浪,听的是孩子奔跑和高门大嗓门的农妇一起嬉笑的声音。大概有半个多钟头,头发也半干了,回到我的小屋里,把西瓜一切两瓣,拿勺子吃一半,然后坐下写我的书稿。写着写着你听长院上热热闹闹的人群,然后灯亮起来了,逐渐人都散去了。我写到晚上十一二点,想关关灯,通通气,放放风,把屋门打开,灯全关上,拎着一把高背大木头椅子。长院上就一盏路灯,我放到路灯的正中间,坐在那儿很悠游地想想今天的日子,把剩下的半个小西瓜吃完,然后就可以回屋睡觉了。在后来的那段时光里,我觉得我过得很田园,你可以在那里可以写书,你可以看到自己心里的一种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