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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炸日本的中国空军

2017-03-23  点击:次  故事屋

1938年5月19日深夜,中国空军两架“马丁”B-10B型轰炸机从浙江宁波机场呼啸升空,在茫茫的云海中穿行两个多小时,于20日凌晨2时飞抵日本九州长崎、福冈等地上空,投下了“炸弹”。这些“炸弹”并不爆炸,而是仙女散花一般地变成了无数的传单,在空中飘飘扬扬,慢慢散落到地上。

中国空军的飞机是怎样飞到日本本土的?为何扔下的又是“纸弹”?

1938年2月,雪后初晴,日本首都东京街头张灯结彩,热闹异常。侵华战争出乎意料地顺利,让做着“大东亚共荣圈”美梦的日本当局欣喜若狂,整个日本民族的好战情绪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是啊,七七卢沟桥事变才半年多,侵略者就长驱直入,攻华北,克上海,继而又占领了南京。长达六个星期的南京大屠杀,三十多万无辜同胞惨遭杀戮。东京街道的报栏里,就刊登着两个日本士兵在南京杀人竞赛的消息和照片。强盗的兽行,被日本报刊吹得神乎其神。

然而此刻,东京日军参谋总部却接到一份来自中国大陆的绝密情报,告知:据“黑马”报告,中国空军近期可能对日本本土实施空袭。这份绝密情报未能引起日军参谋总部官员足够的重视。“情报大大的不可靠,中国军队连首都都保不住,还能攻击日本,简直是异想天开!”“中国的轰炸机飞到日本本土就没油了,飞行员只好跳海啰!”参谋总部的一群次长围着军用地图,戏谑着在他们看来不堪一击的中国空军。

其实,“黑马”的情报千真万确。

春节刚过,江城武汉冷得出奇。兵荒马乱的岁月,街道上没有一点儿过节的景象,一张张“买一送一,不惜血本”的广告被寒风一点点儿剥落,飘挂在枯黄的树枝上。一队巡逻摩托车在柏油马路上呼啸而过,车身后卷起一道褐色尘埃。

黄鹤楼下一所戒备森严的官邸,身穿长袍的蒋介石反剪双手,步履急促地在客厅里徘徊。侍卫官端了一碗制作考究的桂花元宵和几碟小菜进来:“委座,吃点元宵吧!”蒋介石挥了挥手,没有言语。侍卫官知趣地退了出去,他知道委员长的心情不好。蒋介石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中国守军屡战屡败,最后连首都也丢了。在金陵古城这虎踞龙盘之地,他毕竟已经做了好几年的“皇帝”。虽说丢失南京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但毕竟丢了首都,于他蒋委员长不是件光彩的事。“娘希匹,日本人真不够意思。我把东三省让给他,他还不满足,占了上海又占南京,还跟着屁股把炸弹扔到武汉来。”他一屁股坐在转椅上,眼前浮现出昨天的一幕……

“呜——呜——呜——”凄厉的空袭警报声,在武汉三镇上空一阵紧似一阵。

十个小时前,中共方面根据打入日本空军的内线报告,日本空军即将对武汉实施空袭。蒋介石脸色铁青,把那份情报扔在空军司令周至柔面前,严令周至柔领兵抵抗。

此刻,正东方向传来了沉重的轰鸣声,三十多架敌机直扑武汉。

汉口机场,五十多架印着青天白日徽的中国飞机扶摇直上。空战在武昌、黄冈、襄河一线展开。日军飞机一边与中国飞机周旋,一边玩命地往市区闯。有几架飞机突破防线,飞入武汉上空。虽然街上行人早已躲起来,可敌机依然把成吨的炸弹倾泻下来。黑糊糊的重磅炸弹带着毁灭的激情,在市区大街小巷爆炸,激起一股股黑色烟柱。

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刚刚离开官邸,就有两颗炸弹在庭院中间爆炸,把大门前几盆蒋介石心爱的兰花炸得无影无踪。蒋介石从防空洞回来,见大院被翻个底朝天,气得暴跳如雷,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机,要空军马上拿出对策。

“咔、咔……”走廊上清晰的皮鞋声把蒋介石从昨天的恼怒中拉回。“报告!”进来的是空军司令周至柔。他笔挺地站在蒋介石面前,一字一句地背诵着他的报告词:“委员长,鉴于目前战局和国际舆论的需要,空军准备派两架飞机轰炸日本本土。此举虽不能扭转战局,但却能给日本一次警告,对国民也是一种鼓舞。当否,请委座训示。”

蒋介石眼睛一亮,脸上掠过一丝喜色。

周至柔夜闯总统府,实在也是出于万般无奈,硬着头皮做出的决策。他与蒋介石无深厚渊源,全凭陈诚力荐,才在空军谋得了第一把交椅。可对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委座,他实在心有余悸。昨天蒋介石电话中狠狠骂他一顿,他不知如何是好,跟人家日本拼,空军总共没有几架飞机,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日本飞机撵着屁股轰炸,委座那里又难交差。昨天他召集了军、政各部部长研究对策。有人出了这个点子,说此举必能博得委座欢心。

“报告!”门口毕恭毕敬站着一名上校军官。

“哦,是司马教官,请进!”周至柔笑脸相迎。

“司马教官,你知道我请你来干什么吗?”周至柔微笑着问刚刚坐下的司马戟。

“部下不知,请司令明示。”司马“啪”地立正回答。

“我请你训练一个机组,准备去轰炸日本本土。这也是总裁的旨意。”周至柔神情严肃地说。

“轰炸日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空军副司令毛邦初将呆若木鸡的司马戟按在沙发上,严肃地问道:“你是航校轰炸科的高材生,又学过领航。你说说,远渡重洋,轰炸日本,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司马戟盯着副司令的眼睛,疑信参半地问道:“真的要我去轰炸日本?”毛邦初点点头,回答是肯定的。

“有多少成功的把握?”毛邦初重复问道。

司马戟跳将起来,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成功便成仁。”他走到地图前,精神变得振作起来,用手指点着地图,声音微微在颤抖,“请长官容部下陈词。从我国现有的沿海空军机场来看,到日本本土的最近距离不足一千公里。我们的‘马丁’轰炸机航程为九百六十公里,CB-2型轰炸机为九百八十公里。相比之下,苏制CB-2型轰炸机航程较远。从理论上讲,以上两种轰炸机都可以到日本,只是无法返回。可是,航程不能只从理论上计算,因为飞机可以改装。如果经过精心计算,加大储油量,选择好出击基地,完全可能轰炸曰本。”

听着听着,周至柔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困难重重啊。看样子没那么简单,航程是最大的障碍。”

司马戟想了想说:“今年2月23日,苏联空军志愿队的CB-Ⅱ型轰炸机,由汉口直飞台北,轰炸任务完成后,返回浙江丽水机场。整个航程为一千四百公里,已经大大超过了该机型九百八十公里的理论航程。有轰炸台北的成功先例,加之苏联朋友的辅佐,可以实现长官东征日本的决心。”

周至柔不高兴地摇摇头道:“别张口闭口地讲什么苏联朋友。上峰要我们自己干,苏制飞机原则不使用,最好用美制飞机。”“为什么?”从周至柔的口气里,司马戟已猜出“上峰”是什么人物,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毛邦初在一旁闪烁其词地说:“事关国际视听,你就不必多问了。”

司马戟看看两位空军首脑,停顿片刻,生怕失掉机会,快速地说道:“以部下之见,如果使用美制飞机,‘马丁’B-10B型轰炸机最为合适。该型机起飞重量七千七百三十公斤,可携带五百公斤炸弹。除了时速不如苏制飞机外,以上两项参数,‘马丁’飞机均优越于CB-Ⅱ。为了增加储油量,增大航程,可以把飞机舱内不必要的设备拆除。如有必要,部分坐椅、自卫机枪也可以拆除。”

司马戟反应敏捷,记忆力极强,一串串繁杂的数据毫不费力地脱口而出。所有的论证根据充分,很有说服力,使周至柔大为满意。

周至柔用询问的口气对毛邦初说:“就用‘马丁’轰炸机吧。”随后,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司马戟上校,此次行动,关系到党国声望,空军名誉,抗战大事,属于最高级机密。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通过电话告诉值日军官,他们会给你送来。从现在起,你不得离开这间屋子,直至拿出全部作战计划为止。”

“是!”司马戟双足并拢一个标准的立正。

听完周至柔的详细汇报,蒋介石脸露喜色。他在心里沉思:眼下全国都骂我老蒋不抗日,丢了南京,朝野震动。如果能给日本人来一下子,也好平平民愤,说明我蒋介石也是打日本的。他慢条斯理地坐到那把跟随了他十几年的红木椅上,拿起那把磨得锃亮的镇纸尺,慢慢地抚摸着。突然,他猛地站起,“啪”地把镇纸尺重重地拍在案上:“应该教训教训他们,不要以为我们中国就没人!”

“严格训练,志在必得,报效党国。”一道蒋介石亲自签发的命令下达了。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身边的侍从人员中,竟有一个代号“黑马”的日军间谍,用这份绝密情报换取了丰厚的奖金。同样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被日军参谋总部人员扔进了办公室的废纸篓。

江北四月,绿树婆娑,一丛丛迎春花开得鲜艳夺目。

一辆草绿色的美式中吉普奔驰在崇山峻岭间,车上坐着中国空军的八名空勤人员。职务最高的是空军十四飞行队队长徐焕升,他浓眉大眼,眉宇间隐隐流露出重任在肩的焦灼。紧挨着他的是一位精瘦精瘦的飞行员,那是他的僚机1404号驾驶员佟彦博。另外,还有六名年轻的领航员。

昨天,他们刚刚接到紧急驻训的命令。今天上午才知道,他们要去执行一项非同寻常的轰炸任务——轰炸日本本土。一个月的模拟训练,没有半点儿讨价还价的余地。

作为蒋介石的天之骄子,他们常常有一种超人一等的优越感,而作为中国空军飞行员,他们也常常为自己的指挥员窝囊而恼火。丢东北、丢华北、丢上海,眼下连南京也丢了。他们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可有什么办法呢,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知为什么,此时,徐焕升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1937年8月14日,西子湖畔笕桥机场,中国空军第四飞行大队在大队长高志航率领下,冒雨起飞抗击日本“木更津”航空队。三十分钟的空中角逐,中国空军以六比零的战绩,首战告捷,戳穿了日本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1938年2月23日,中苏空军混合编队使用CB-Ⅱ型轰炸机首次出击台湾日军松山机场,炸毁日机十八架。

——1938年3月12日,中国飞行员汤卜生驾驶印有青天白日徽的单翼式侦察机,低空飞入已被日军占领的南京上空,在空中拜谒了位于东郊的孙中山先生的陵墓,使日本驻军惶惶不可终日……

“咯吱——”中吉普戛然停下,徐焕升记忆的长绳被迫收回。他瞄了一眼处于深山峡谷中的机场,明白了这次轰炸任务的光荣和艰巨。

几乎没有休息,严格的模拟训练开始了。平心而论,中国空军当时的装备实在寒酸。中国大西南仅有的两架“马丁”B-10B型轰炸机被转场到这山沟机场。长机1403号,由徐焕升驾驶,僚机由佟彦博驾驶。六名年轻的领航员,还没有经过严格的长途奔袭训练。他们深知,没有攻击机的掩护,轰炸机偷袭,就如虎口拔牙,而这些飞机的性能,着实令人担忧。

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面对外敌的侵袭,难道只能俯首就擒吗?不,中华民族从来就不屈服于外族的压迫。然而,边海无防,装备落后,成了被动挨打的代名词。一个民族对这惨痛教训的领会,莫过于她的军队。

担任这次空袭模拟训练的教官,是年轻英俊的飞行教员司马戟。从接到任务的那天起,他就豁出去了。

中国空军轰炸日本本土,这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而且这教练任务竟落到了自己身上,更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知道,凭眼下飞机的续航能力和性能,飞行员可谓九死一生,而且任何一个环节上的疏忽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想起了周至柔司令斩钉截铁的话和那副铁青的脸,司马戟反而定了神。他想起了还在日本沦陷区南京的妻子。他们结婚时间不长,“八一三”事变爆发后就没见过面。日本人占领南京后,中外报纸相继刊出日军屠杀、强奸、轮奸南京妇女的报道,他不知爱妻命运如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堂堂一位国军上校,竟连自己的妻子也保不住,他不禁又悲伤起来。

紧张的模拟训练拉开帷幕。

目标——鹿岛、福岗、长崎……漆黑的夜空中,徐焕升率领特遣队机组跃上云天。

夜间仪表飞行,也叫盲目飞行。飞行员全凭机舱内仪表指示操纵飞机,判断飞行状态,测定飞机方位,这是海上飞行和夜间飞行技术的基础。教官司马戟管得严,飞行员练得刻苦认真,因为大家目标是一致的。

“04号,前面是雷雨区,绕过去!”

“O4号明白!”

“03号,下面灯火是‘长崎’,准备投弹!”

“明白,准备投弹!”

“投弹!”

……

训练是在极为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除了飞行员,连机场许多保障人员也不知道这两架飞机天天晚上飞来飞去干什么。

那天晚上,因天气原因,原先的飞行计划取消了。他们几个在餐厅里呷着德国黑啤酒,议论着训练难题。唯有领航员苏光华愁眉苦脸,原来,他正在念中学的妹妹在一次空袭中,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他把从南京几经辗转送来的家书,送给徐焕升。血气方刚的徐焕升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里喷出两道仇恨的火焰。

苏光华一口喝了杯里的啤酒:“娘的,这次轰炸日本,我非要……”

话没说完,徐焕升打断了他的话:“快,他喝醉了,扶他回宿舍。”隔墙有耳,秘密一旦泄露,将会带来难以设想的严重后果。

不过,徐焕升阻拦得已经晚了。餐厅的屏风后面,一直有一对耳朵在竖着。一个被日军谍报机关收买的伙夫,无意中听到了这一绝密的情报。

众人簇拥着苏光华涌出餐厅,多了个心眼儿的徐焕升回身进去查看究竟有没有旁人。按当时的规定,炊事人员是不准接近飞行员的。他轻手轻脚地跨进餐厅,只见一个身影一闪,溜进了另一道门的过道,可徐焕升还是记住了一个留着小平头、胖乎乎的伙夫。

仅仅十分钟后,军统有关部门就获悉了这个信息。也活该这小子倒霉,因为当时并未怀疑他是特务,只怀疑他听到了什么,没想到长官找他一谈,他竟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还把领到的一百个银元也交了出来,以为这样可以从轻发落,没想到最后还是落了个一枪毙命的结局。

究竟何时出击为好,用什么炸弹轰炸日本,周至柔虽为空军司令,可他实在不敢做主,也做不了这个主。去请示委座吧,又怕挨训。他深知老蒋的脾气,不请示他,他把你骂得狗血喷头;请示他,有时他会斥责你没有主见。亏高参指点,他想起了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主宰空军一切的宋美龄。

经宋美龄同意,周至柔的轿车直抵蒋介石官邸。

在那间摆设豪华的客厅里,周至柔喝着宋美龄亲自动手泡的一杯龙井茶,颇有点儿受宠若惊:“根据委座指示,我空军司令部已拟定轰炸计划,飞行队集训完毕,待命轰炸日本本土。”有夫人在场,周至柔似乎胆壮了点儿,一口气报告完了计划。

“好好好。”蒋介石连连点头说,“此事宜早不宜迟,你们还是快点行动吧!”“请委座钦定时机,我们一定把炸弹扔在日本人头上!”周至柔“啪”地站起。在这之前,围绕扔什么炸弹,空军内部也主张不一,有人主张挂杀伤弹,炸炸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也有人主张投定时炸弹,说可以延长惊吓日本人的时间;还有人主张扔凝固汽油弹,在日本城市烧几场大火……

“请坐!请坐!”蒋介石态度格外和蔼。

这时坐在一旁的宋美龄发话了:“把炸弹扔到日本人头上,固然会在全世界引起轰动,对日本也是一次小小的告诫,只不过……”

“不过什么?”蒋介石不知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连追问。

“日本人野心大得很,进攻中国仅仅是开始。他们的空海军主力尚留本土,以对付英美苏等盟国。如果真用炸弹轰炸日本,一旦激怒了他们,会不会引发别的什么呢?再说,把炸弹扔到无辜的平民头上,似乎有点儿不够人道。”

听完夫人的高见,周至柔糊涂了:原来夫人是不主张轰炸日本的,看来几个月的心血白费了。这倒不是周至柔庸人自扰,他深知夫人在委座心中的地位。当年“西安事变”,她亲飞西安,周旋于张学良、杨虎城之间,最后在中共的帮助下,使蒋介石转危为安。委座对夫人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周至柔不知所措地点头:“夫人高见!夫人高见!”

蒋介石咧开大嘴,露出满口假牙:“对对,是有点不够人道,是有点不够人道!”宋美龄没有理会蒋介石的话,她转身对周至柔妩媚一笑:“依我之见,不扔炸弹,可以扔传单嘛!”

未等蒋介石表态,她就说:“周司令,你就去准备吧,委座选定的时间是十九号或者二十号。而且最好不要用苏联的飞机。”周至柔倒吸了一口冷气:飞行员拼着九死一生,只是为扔几张纸片,值得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而在这个场合,他只配说:“是!”

出击时间一定,空军司令部像开了锅。随着“嘀嘀嗒嗒”急促的电键声,一道道指令,通过无线电波,射向浩瀚的太空。

宁波栎社机场,成为这次行动的首选机场,荷枪实弹的宪兵把住了通向机场的每一条小道,连只小鸟飞进去也会被注目。

黄浦江畔,潜伏的军统、中统纷纷接到主子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搞清长江中下游日军的一举一动。

为了迷惑日军,通信部门故意把一些空军出动飞机支援津浦线作战的情报让日军破译。而各轰炸机大队也昼夜频频出动……

历史将永远记住这一天——1938年5月19日。

下午15时23分,随着三发绿色的信号弹划破天际,武汉机场的大地在颤抖,两架银白色的“马丁”B-10B重型轰炸机怒吼着,一前一后,在跑道上拔地而起。

飞在前面的是长机03号飞机,徐焕升肩负着如此光荣的使命,他的心情异常激动。

多么神圣的飞行!这是中国领土被日寇蹂躏以来,第一次发起对日本本土的攻击;也是亘古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跨海东征!徐焕升手握操纵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期望,中华民族的重托,他掂出了驾驶杆的沉重。

教官司马戟一会儿跑到前舱,一会儿转到后舱。炸弹投掷口设在中间,四周堆着一捆捆传单,轰炸员们正忙着把一捆捆传单塞进弹舱。他瞄了一眼舱外,如絮的白云一团团滚过来,那熟悉的山川、原野,袅袅的炊烟,负重的耕牛,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那该有多好。前方就是宁波机场了,按上峰指定,司马戟已完成历史使命,飞机降落后他不再前飞,东征日本的重任落在了徐焕升等人的肩上。九死一生的拼搏,他却只能当个旁观者,他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他转到前舱,拍拍徐焕升的肩膀,嘴唇翕动着,大概想说点什么,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时针指向17点20分。日军袭扰的飞机由于受航程和燃油的限制,此刻大都已悄然返航。这支神秘的远航轰炸队,正是利用这个战术上的时间差,神不知鬼不觉地降落在出击基地——宁波栎社机场。

南方的夏夜,太阳落得晚。已是七点钟了,夕阳最后一抹霞光把浩瀚的大海染得血红血红。

晚饭后,徐焕升带着轰炸分队队员聚集在起飞线一侧的飞行员休息室。他一会儿踱到门口,一会儿看看身边的怀表。时针在不紧不慢地跳动着,他和他的机组在急切地盼望着总部的电令。也许是为了稳一下狂跳的心,他们在机场展开大地图,再一次校对航线。红色的箭头,沿着舟山群岛南端,向东急速延伸,直指日本的鹿儿岛……23时,电务科长送来汉口急电:可以出击,祝一切顺利!

漆黑的夜幕掩住了波涛汹涌的东海,银白色的跑道也笼罩在夜色之中。也许是出征前的平静,机场上没有一丝灯光,只有起飞线上两架黑色的巨鹰旁,不时传来巡逻兵沉重的皮鞋声。

23时20分,徐焕升等八名壮士来到起飞线。黑暗中,没有谁发出指令,八人齐刷刷地排成一列,遥对西方,任略带咸味的海风吹拂着黝黑的面孔,发出庄严的宣誓:“为吾中华,抗日救国。飞渡重洋,远征三岛。以吾神鹰,警告日寇。唤醒人民,制止战争。效忠领袖,虽死无怨!”

夜幕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八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八颗炽热的心和着同一个节拍跳动。

23时48分,跑道两旁的草丛中,突然亮起了杏黄色的跑道灯。

“起飞!”随着耳机里响起指挥员的命令,两架巨鹰呼啸着扶摇直上,消失在遥远的夜空。

夜幕下的江城武汉,由于实行战时灯火管制,几乎看不到几盏灯。汉口空军临时总指挥部的大门口,黑暗中陡然增加了一个班的岗哨,一辆辆进出的小车被严格盘查。深夜23时50分,三辆黑色的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空军总指挥部门口,中间一辆车里,走下全身戎装的蒋介石。等候在门口的周至柔“啪”地一个立正:“委座好!”蒋介石点点头,沿台阶步入正厅。

二楼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只是由于战时灯火管制,窗户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帘。长方形的会议桌上,中央党部的各处要员全部驾到。深夜被召来开会,大家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个议论纷纷,以为津浦线战场又有不测。

“蒋委员长到!”大厅外响起了一个长长的口令。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军政要员一个个站起来,目光注视着那扇打开的侧门。

身穿军用披风的蒋介石健步走进会场,笑嘻嘻地招呼大家坐下:“打搅了诸位的好梦,对不住啦!”说着,蒋介石先笑了起来。

隔壁房间里响起了电话铃声。一会儿,周至柔疾步跑到蒋介石身边,弯腰凑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

“好!好!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蒋介石高兴地问周至柔。

“按航速计算,大概需要两小时四十分钟。”周至柔小声回答。蒋介石转过脸,神色凝重地朝大伙望了一眼,慢慢站了起来,颇有风度地把双手撑在桌面上,操着浓重的浙江话:“诸位,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今晚,我国空军将对日本本土投放精神炸弹。”听众中一阵骚动。蒋介石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抬腕看了看表,“现在是零点十九分,我军的两架轰炸机已经起飞三十一分钟,让我们一起恭候胜利的喜讯!”

太平洋上空,夜色昏暗,海风呼啸。徐焕升和他的战友关掉了通话器,在云海深处作静默飞行。老天似乎故意为难出征的勇士,刚刚还好端端的天,一会儿变了脸,一团团浓云涌向飞机前的航道。尽管这样的天气他们已飞过多次,可这次毕竟不同于平日的夜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徐焕升暗暗告诫自己。他瞄了一眼仪表:“航向:3027,高度:7000。”报出了一串数据。

“正确。”守着罗磁盘的领航员在大声报告。徐焕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咚咚咚!咚咚咚!”翼下响起了猛烈的高射炮声,拖着血红色尾巴的炮弹流光四泄地飞向夜空。

海面上,五艘日本海军军舰一齐打开了探照灯。旗舰指挥室,海军大佐左藤一郎正指挥炮兵做盲目射击。

徐焕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秘密驻训机场那个充当特务的“伙夫”被杀以后,日方情报部门因突然失去联络,而盯上了那个山沟机场,接二连三地派出谍报人员搜集空军情报。无奈防守太严,谍报人员一直未能得手。但他们也隐隐感到中国空军似在筹备什么重大行动——联想到早些日子,那个代号“黑马”的情报,侵华日军情报部门又有点儿坐立不安。使他们不解的是,发回去的情报竟杳无音讯。那天主管支那空军情报的次长大津三郎通过绝密电话询问,竟遭到了上司的斥责,称他们发回的情报大多是“不着边际的胡乱猜测,干扰了总部的计划”!吓得大津三郎半晌不敢言语。

大概是天气的缘故,日军舰载雷达无法分辨出空中的目标,只是云层深处隐隐传来的轰鸣声,夹杂着震耳的涛声,左藤一郎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声音。“打开探照灯!”刹那间,十道雪白的灯光刺破夜空,遗憾的是云层太厚,任凭观察兵望花了眼,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左藤一郎长叹一声:“返航!”

凌晨零时35分,蒋介石精神抖擞地坐在会议室里,颇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神采。不一会儿,周至柔又满面春风地递给蒋介石一份电报——是徐焕升发给空军总部转最高统帅部的电报。全文如下:

职谨率全体出征人员,向最高领袖蒋委员长及诸位长官行最高敬礼,以示参与此项工作之荣幸,并誓以最大之努力,以完成此非常之使命。

徐焕升

“委员长万岁!”“蒋总裁英明!”会议室里一片欢腾。

蒋介石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转过身来问站在身旁的周至柔:“飞机现在到什么地方啦?”周至柔赶紧向隔壁跑去,空军总部指挥所转来了徐焕升刚刚发来的电报:“云太高,不见月光,完全用盲目飞行。”

听到这个消息,会议室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许多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大家一齐把目光投向蒋介石。

二十日凌晨2时20分,轰炸机群飞临日本本土上空。从空中鸟瞰,夜幕下的日本列岛,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鳄鱼。

九州,位于鳄鱼的尾巴处,也是这次轰炸的重点目标。徐焕升往翼下望了望,黑糊糊的鱼尾上,稀稀疏疏地亮着几盏灯。“到了,是九州的重要城市长崎。”机舱里欢呼起来。作为空军飞行队长,徐焕升当然知道长崎的分量。这座距中国内地最近的城市,是侵华日军空军的重要出击基地,聚集着军火工厂、海军基地。多少次,他们曾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罪恶的侵略跳板砸烂。如今,机会终于到了。

“准备投弹!”徐焕升发出指令。

黎明前的长崎街头,行人稀疏,只有几家通宵开张的点心店亮着灯。街上的广告栏内,张贴着一条条写在红纸上的宣传标语:“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奋斗!”“到支那去,为圣战成功献身光荣!”

海军基地的大院内,一批即将奔向支那战场的新兵无法入睡。就要离开祖国,他们不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周围的许多人去了支那,却没见回来的,可战时兵役法又迫使他们背井离乡。几名士兵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满天繁星出神。

轰隆隆,空中掠过一阵惊雷,两架黑色的巨鹰呼啸而下。

“飞机!飞机!”不知谁喊了一声,许多新兵涌出房间。

“统统的回去睡觉,这是皇军夜训的飞机!”一名少佐大声吆喝着。

一阵狂风掠过,天空中飘动着成千上万张白色的纸蝶,许多新兵顺手捞住一张。“支那飞机!支那飞机!”突然有人惊叫起来。

少佐捡起一张传单,嘴巴惊得再也合不拢了。这是在日本长崎,不是在支那的华北平原,他怎么能不惊恐万分呢!?宣传单上明明白白地印着《中华民国全国民众告日本国民书》《中华民国总工会告日本工人书》:“尔再不驯,则百万传单一变而为万吨炸药矣。尔其戒之!”

“不准抢传单!统统的上缴!”少佐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轰炸机编队披着夜色,呼啸着飞过长崎,飞过福冈,飞过熊太……

飞机围着鳄鱼尾巴转了一圈,撒下难以计数的传单。尔后迅速爬高,加大油门,向祖国飞去。

四十分钟后,日军才如梦初醒。九州岛全线停电,地面炮火在漫无边际地轰鸣,漆黑的夜空闪起一道道耀眼的火光,似为东征的勇士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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