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葫芦的秘密:二十九
我走了出来,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时候我才有工夫弄明白今天开映的是什么片子,原来叫做《花果山》。
可惜已经“本场客满”了。
“这准是一部好电影,挺有趣的。”我估计着。
“可是注意,我可并没说我想要去看!”我赶紧对自己声明。
“我才不想看呢。我想散步,呶。我慢慢儿走回家去。”
街上还是很热闹,那些店铺都还不打算休息,还把许多许多诱人的东西排列在通明透亮的柜台里,引得人们不断地出出进进。
可是我瞧也不敢瞧它一眼,免得添麻烦──让我手里又堆满什么盒儿呀包儿的。
“唉,我真不自由!”
宝葫芦在我兜儿里说:“怕什么!你吃不了兜着走,兜不走的我给搬家去。”
话是不错,可是我要那么多玩意儿干么呢?
当然,有些个东西我瞧着也还喜欢。可是我一喜欢,立刻就照样有这么一件东西来到了我手上或是放到了我屋里──来得那么容易,那么多,让我吃不了,用不完,玩不尽,那反倒没有什么意思了。
我自问自:“那么我到底还该要些什么,这辈子?”
答不上。
如今说也奇怪;我的东西都也像我的时间一样:不需要。这已经多得叫我没法儿处理了。我好像一个吃撑了的人似的,一瞧见什么吃的就腻味。
因此我就昂着脑袋,直着脖子,目不斜视地走着。虽然有时候总不免要惦记到那些铺面,脑子里不免要浮起一些东西来,可是我自己相信:“我基本上做到了
……”
“格咕噜!”
我不理会,仍旧一声不吭地走着。我不打算跟宝葫芦讲什么,反正讲也白讲,我只是心里说要防着它点儿。
“干么要防着我?”宝葫芦忽然发问。
“不跟你谈。”
“干么不跟我谈?”
“俺,就是不跟你谈,”我说。“反正,你挺什么的:你思想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它又问。等了会儿,见我不开口,它就自己回答:“没一处不对头。”
它的意思总还是那句老话:它是按照我的意图办事的,可是我老不肯承认这一点。因此它十分痛心,它说:“其实呢,当时你心里的确是那么转念头来的,你自己也许还不很了然,我倒是明白你的心眼儿。我还知道,你照那么想下去,想下去,就会要怎么样,什么样的秧儿长成什么样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