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洁长篇小说《麻雀》06

胆小鬼发出了老虎的叫声，他不是愤怒妈妈死了，而是愤怒为什么他们不朝他开枪。

一个身着警服的人走过来，他告诉迷彩服们，今天的射击训练到此结束。

胆小鬼看见眉梢痣将枪挎在肩上进入队列，身上全是踌躇满志。胆小鬼突然从空中俯冲下去，他要啄瞎眉梢痣的眼睛，让他今生今世不能再打枪。

“当心!”有人看见了从天而降的胆小鬼的目标是眉梢痣，他提醒胆小鬼。

就在胆小鬼靠近眉梢痣的刹那间，眉梢痣的目光和胆小鬼的目光链接了，那是让眉梢痣终生难忘的仇恨目光。眉梢痣头一次和麻雀对视，他没想到麻雀的目光像刻碟机，把他的脑海变成一次性无法重复刻录的光盘，永久记录麻雀目光里的仇恨信息。

眉梢痣抬起胳膊驱赶胆小鬼，胆小鬼的翅膀PK不过眉梢痣的胳膊，胆小鬼险些被击落。

迷彩服们钻进一辆汽车，绝尘而去。

胆小鬼想最后再看一眼妈妈，但是他无法打开那垃圾桶的盖子。胆小鬼站在垃圾桶上悲伤欲绝，他不能忍受垃圾桶成为妈妈的陵墓，尽管垃圾桶是地球上绝大多数东西的陵墓。

所有动物都有失去妈妈的时候，不管你早于妈妈离世还是晚于妈妈离世。倘若妈妈的离世是孩子造成的，孩子的余生将度日如年。胆小鬼清楚如果他没提出到射击场玩，妈妈现在还活着。

胆小鬼在这座城市上空不间歇地疯狂飞行，他想飞死自己。

2

钟得贵和夏梅花结婚时，他们居住的陇南村在中国所有村子中的排名靠后。经过19年的格式化，陇南村的排名有所前移，这得益于村里凡是走得动的人都走出去，到城里挣钱。

夏梅花先于丈夫背井离乡到城里打拼，她在一家医院护理当护工。城里人患了行动不便的病住院，亲人没时间或者不堪忍受端屎倒尿，就花钱雇佣乡下人当护工伺候患者。早先的医院没有农村护工这一说，照顾患者是白衣天使护士的天职。没承想市场经济这只无形的手给白衣天使做了变性手术，白衣天使变成了黑心魔鬼，再也不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患者，而是将重症患者交给了农村人打理。市场经济有两只无形的手，一只斩断亲情，使得亲人无暇或无情照顾患病的亲人，另一只给白衣天使做变性手术。这两只手给农村人创造了就业机会，夏梅花就是被这两只手送进医院当护工的。

每座医院都被一位护工工头画地为牢据为已有，农村人想到医院当护工，必须获得护工工头的认可，然后由工头给你派活。每个护工每天挣50元，工头拿走20元。夏梅花在家里一个月也挣不到30元，她对于每天30元的收入相当满意。城里人觉得弄屎弄尿脏，夏梅花无所谓，反正在家也是给猪弄屎弄尿，人吃的比猪好，屎尿应该比猪的高级。给猪弄一个月屎尿挣不到30元，给城里人弄屎尿却能每天挣到30元，夏梅花心满意足。

夏梅花寄到陇南村的钱的数目让钟得贵坐不住了，他无法想像在城里医院伺候病人每个月能挣近千元，他经妻子举荐，也挥师东进到城里和妻子在同一家医院当护工。于是，钟家每个月有了两千元的进项。对于他们，这是一个大数目。

在城里吃得好，又和妻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在一层楼上工作，钟得贵身体里像有一只乌龟在蠕动，乌龟的头总想外出放风。在一个月高风黑的深夜，钟得贵潜入妻子就寝的病房。夏梅花照顾一个住单间病房的男性植物人，她睡行军床。夏梅花劝丈夫忍耐，钟得贵承诺速战。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因车祸寂寞隐居了一年的植物人竟然被行军床上的钟得贵夫妇唤醒复出，他伸手按了叫护士的铃。

闻声而来的护士连续吃了两次惊，一次是植物人回归社会，另一次是行军床上的连体护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