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忆坐绿皮车:因太脏乱称其“强盗车”“垃圾车”
在那个风雷激荡的年代,上海知青们当然记得从黑龙江三棵树驶来的55次列车,这趟车与56次对开,被称作“强盗车”或“垃圾车”,前者形容混乱,后者形容肮脏。
本文摘自:《新民周刊》2016年第7期,作者:沈嘉禄,原题:《上海知青们的 老北站》
买站台票也是一门技术活
王安忆在她的早期小说《本次列车终点》中写到陈信在返城途中,听到车厢内响起列车广播员的报告:“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车终点站——上海……”,于是拥挤的车厢内顿时喧腾起来,有人瞌睡醒了,有人脱了鞋子踏上座位取行李,出差到上海的一群新疆旅客则相约出站后先洗个澡,再去吃顿西餐……
吃西餐是外地客人来上海的一个隆重节目,上海知青其实也有这个念想,但归心似箭的他们,在彼时有着太多的麻烦事情要应付。这里不妨将镜头拉回至上世纪70年代,某一年的春节前,每列从上海出发或以上海为终点的列车——都是现如今淘汰出局的绿皮火车——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后来作家们喜欢用“沙丁鱼罐头”来形容狭小空间内的拥塞情景,但这个形容词尚不能表达知青们的真切感受,因为除了前胸贴后背的挤压和推搡,还比如那些半途陆续上车而没有座位的乘客,要么只能像猴子那样佝偻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蹲在厕所旁,或者像一只可怜的寄居蟹一样缩在椅子下面过夜,最尴尬时,连窄窄的椅子靠背上也可以站人,因为上面的空间有限,而且列车在行进途中晃动厉害,他必须佝偻着身子并牢牢抓住行李架的边缘才不至于被甩下来。而且,我要说到与沙丁鱼罐头的不同之处,罐头食品尚有标准化的香味,而身处如此密集嘈杂的车厢内,在被蒸汽机车头一路喘气地拖行了两三天后,空气就会变得污浊不堪,大蒜味、饭菜味、烧酒味、香烟味、臭脚丫子味、焦糊味、厕所外泄的无孔不入的尿粪味……还要加上壮硕的、柔软的肉体们好几天没清洗的那股“肉格气”,融合混杂在一起然后随着列车的颠动不时涌动,简直令人呕吐和窒息。再加之各种略带夸张的方言和暴力倾向明显的咒骂与恫吓,以知青为主体的旅客情绪此时会下降到最低限度。此时,终点就意味着解放,意味着苦难历程的终结,谁还有兴致去怀念红房子的法式洋葱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