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一片绿云
家中窗台上的白瓷花盆里养了一棵文竹。尺把高,层层叠叠轻盈俊逸的片片绿叶,仿佛是上天不小心遗落在人间的一片绿云,它始终以清新的碧绿浸润着我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独立地养育一棵植物,每每看着它恣意地成长,我会想念已入住天国的亲爱的爸爸。
未出嫁的时候,只要天气晴朗的日子,我和爸爸随意聊天的地点常常在房间前二十多平方米的天井里。选择底层居住完全是迎合爸爸的心意,他实在喜欢这一方抬头望得见天的颜色,既能直面阳光又接地气的空间。他自封为天井的总设计师,靠墙四周砌起花坛,种植着花花草草。中间圆形石台上用吸水石制作了半人高的假山,假山坐落在水中,鱼在水中欢游。一有空闲,戴老花镜的爸爸弓身修剪乱枝、浇浇水、捡去杂物,细看每朵花开放的姿态。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们得三番五次把埋头伺花弄草的爸爸请进屋来。“爸爸,你怎么一站到天井,脚下像粘着胶水,没完没了的。”“小姐,你们只晓得看开出来的花,这朵漂亮那朵美丽,不去管理,啥地方来漂亮美丽?开一朵花不容易,值得好好看,我们老头嘛弄弄白相相打发时间。”
爸爸打理这一方天井是有规划有理念的。他说要管理得天井里的花一年四季像接力赛跑一样不间断地开放,如果种花没花看太没滋味了。以后,春天,肆意伸展的黄金条上缀着金灿灿如纽扣般的花,一大棵玫瑰红的茶花一朵又一朵开放得热烈奔放;夏天,一墙碧绿疯狂的爬山虎中间冒出牵牛花吹的俏皮喇叭,葡萄棚下遮出一块六月里的荫凉;秋天,墙脚的柿树上垂着两个慢慢长大变色的柿子,好似两只小太阳吊在那里,爸爸每天自得其乐地欣赏这些生灵的形态。“能在豆腐干大的地方开花授粉结出果实难能可贵,没有一点种植技术是不行的。”他自诩。爸爸眼睛里这两只能看不能吃的柿子简直就像是他精心抚养成长的宝贝。当初爸爸买柿子树回来的时候,我们全家预言绝对不可能结出果子。他偏不信,用了两年的心思潜心培育,终究还是结出果子来了。爸爸哪是个一句话让他轻易认输的人,年轻时当兵军人的气质渗透到骨子里。冬天,他嫌几根枯老树枝上稀疏的腊梅花撑不出天井里的生气,在常青藤上扎上几多红色的绢花。那天,我一开窗便看到萧瑟天空下弹眼落睛的红玫瑰,惊艳!“爸爸,你把假花弄上去啦!”“不管真花假花总归是花。冬天的天井灰不溜湫弄点漂亮的花吊吊颜色,就像小菜里放味精吊鲜头。”我的爸爸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可爱性格的人,没有天然的来点人工的,尽管自欺欺人毕竟一样愉悦了大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