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光阴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披了一件外套。坐在了床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个家,仿佛不再是原来那个家了。原来,在家里,她就是说一不二。当家的性子憨厚,向来都是依着她的。孩子们呢,小,不听话,任由她训斥。那时候,多好的年纪。像一棵青壮的庄稼,颗粒饱满,汁水充盈。
想当年,为了大儿子结婚那会儿,为了给儿子置办新房,把这辈子养老钱都搭进去了,二儿子和儿媳就有意见,凭什么给老大买楼房,给我们就是乡下的平房。她就会说,你若是考到城里,我宁可砸锅卖铁也在城里给你买。不过怨归怨,每个孩子都有房子住,她也就安心了。特别是大儿子的新房,可算是气派、宽敞、明亮。人们都说,看人家大成,在城里住上了高楼。大成是儿子的名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都悄悄改了口,大成长,大成短的。去大成家借把锹;给大成家的钳子送去;她成了大成他娘,人们似乎忘记了她的名字,似乎她一开始就是大成他娘。想到这她在心里笑了一下。大成这个小崽子,能在城里买楼房?还不是靠老两口。当初,为了买房,为了供大成念书,读大学,她和当家的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把他养大成人了,又给他看管孩子,孩子上幼稚园了。那是哪年,对了是女儿生小固那年,儿媳就把她的行李被褥衣物等全都用车拉到女儿家了,说让她给女儿照看孩子,如今,这一住就是多年。
她忽然感到心就疼了一下,要说疼,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大儿子。连当家人都说他偏心眼。起初她不承认。五个手指头,伸出来,咬咬哪一个,不疼?可是,细想起来,她到底是偏向大儿子多一些。就说这念书吧,她是一心一意要把儿子供出去,到城里,再也不用沾一点乡下的土泥巴。养儿防老,这老话是对的。当然了,儿子也争气,一口气从村子里念到省城,毕业留下来,在城里坐办公室。风不吹日不晒,月月有工资,多好!原想着大小子是个有刚性的,谁料得到,如今竟换了一个人。把大孙子拉扯大了,却一脚把老人踢到妹妹家了,总之,儿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人了。身不由己了,吃人家的饭,还不得听人家的差?
夕阳拐了个弯儿,照在白色的墙上,亮亮的,直灼人的眼。唉,不提了,都过去了,过去了。她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二成也不知怎么样了,这二成脾气太暴躁了,动不动就把媳妇打回娘家了。这两年,两个人闹得更欢了。儿子挣不来钱,媳妇呢,又是个最要脸面的。各种事头上,决不肯服低,二成言语上就不那么忍让,二媳妇哪里受得下这个?今年回乡里的一次,生了一场闲气。媳妇向婆婆哭诉着儿子的无能和粗鲁,过着穷日子。她只有骂自己的小子,不争气,不作为,不知疼媳妇。可也就是说说,二成哪能听得进去,不顶撞自己几句就算孝顺了。唉,老了,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