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穿白裙子的女人
我盼望着老开能继续讲下去,就像在黑夜里把燃烧的火把一直燃烧下去一样。那火把是点燃我心花怒放的神奇火把。老开却就此停下不说了。
我们顺着山沟往里走,山沟越走越窄越走越细,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尽头却开阔了。尽头就是那座大山。大山并没有名字。如果说刚才那座蜈蚣岭小得真像条蜈蚣,那面前的大山就是卧在这山沟尽头的一头大象。
上山的路是条典型的羊肠小径,像一条随时都会断掉的草绳子。路两边杂草丛生,随意而恣肆,你一脚迈过去,总有种一脚踩在一堆埋伏好的陷阱里的感觉。
小路的左手边,是一大片青纱帐,右手边是大得找不到边的黑松林。黑松林大得无边无涯,也就令人惊恐得无边无沿。老开犯事期间,这里还发生过一起凶杀案,矿区一个漂亮女人被人骗到了这片松树林先奸后杀,只留下一具赤裸裸的尸体,凶手现在都没找到。
在山底歇脚的时候,碰到了两个从山上下来的矿工。那时候,那牙月亮正好从黑云后面移出脚步透气,月光照在他们鬼一样的脸上。他们的脸像是涂满了黑油彩,只剩下一双机灵的、骨碌碌乱转的眼睛。他们穿着盖过小腿的胶皮靴子,厚厚的帆布制服,戴着挂矿灯的柳条帽子,不过,他们的矿灯却是关了的。他们一路说笑着过来,听口气在说一个女人,矿上的女人,好像还是某个矿领导的女人。他们一个说那女人的胸脯很大很漂亮,像被谁塞进去了两个小号的篮球,一个却说那女人最美丽的地方是在屁股,那屁股的两爿就像是两只出色的轮子,每一次转动都会吸引住男人的眼睛从而进入她布置好的陷阱。
他们见到我们,话就停下来了。好像稍稍愣了会,就开始往我们这里靠近。
一个说:“嗨,又碰见你了,真巧。”
像老开的熟人。
另一个探过半个身子,有点谄媚地说:“哥们,再借个火呗。憋一路了,那边封山,不敢抽,憋坏了。”
“滚蛋!”老开像轰苍蝇一样赶他们走,“我让你们滚蛋,都给我滚蛋!”
“这话是怎么说的,有话好好说嘛。”两个人没恼,还有点笑嘻嘻的。
“去你妈的,好什么好,滚蛋吧!”
两个矿工开始后退,他们退缩的身子噤若寒蝉,看上去既猥琐又可怜。一看可知是那种凡事只会过过嘴瘾的可怜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