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回家的丈夫
办妥了手续,老的小的都进了手术室。一个骨折,一个外伤。丁欣分身无术,没法在两个手术室门前等。她回到病房里,盯着病床,这张整洁的白床看起来真顺眼,躺在上面肯定不会有人打扰,丁欣蹭到了床边,渴望当个病人,她假装试试枕头,然后搭个边躺下。没闭眼睛,如果来人她就点下头,或者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她简直是了无牵挂地睡了个又沉又香的觉,几个月来头一次没梦到陆大峰插满针管的胳膊。直到有人推她,“丁欣——起来。”
丁欣扑棱坐了起来,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和眼前陌生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很长时间也没缓过来,她失忆了。眼前的女人叫自己的名字,可是丁欣却不知道她是谁。有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皮肤粗糙但用了粉底,粉底应该是个大品牌,比较服帖但遮盖力不强。没涂睫毛油但画了眼线。有川字纹,法令纹,抬头纹。深棕色长卷发束成了马尾,马尾梢的部分还染了亚麻绿。一身KAPPA白色短款运动服,是个有活力的中年妇女。丁欣仔细看着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快下来吧,老太太回来了。”那女人说。
女人扶着丁欣,帮她把鞋穿好。屋里出现四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儿,个个都跟发廊学徒工似的彩色头发。他们把婆婆从担架床移到病床上。女人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丁欣,“拿着。”丁欣的记忆系统彻底瘫痪了,她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地中间,这是幻觉还是魔鬼的试探,魔鬼会用荣华富贵来做交易,我不会轻易被打败的,丁欣鼓励自己,可是魔鬼跟我交换什么?
女人接着说,大峰在我这干的不错,她冲门口招手,大峰你进来!
陆大峰低着头进来,眼睛盯着病床下面的拖鞋说,拿着吧,家里等着用钱。
丁欣没接。
我问过了,女人对丁欣说,蓬蓬的伤需要后期做美容修复,老太太至少住一个月院才能离开。车队给你预付的五千块钱明天就没有了。你刚才签了字的那张协议,没细看吧,里面有免责条款。所以,接下来的钱都得咱们先付,然后跟他们打官司,让他们赔。顺利的话也得仨月半年的能拿着钱,多少还不一定,不顺利的话……所以,你拿着。女人把钱往丁欣手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