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故事

只是朱颜改

2017-04-08  点击:次  故事屋

离开学校,没有了寒假——凌青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老家,对于几天的春节假期,雾渡太遥远,车票是天方夜谭,唯一的好友埃文跟着男友大卫去了他家。他是香港人,这是1998年的春节,香港回归了。他们好了两年,香港回归了。多少天翻地覆的事在发生,凌青佩服起埃文:多少上海女孩子心心念念着要嫁个香港人,可埃文始终犹豫着——到底是美女,父母又是官员,在老家也算一方豪门,不愁嫁啊。凌青每念及此,总是怅惘地笑笑。耳边似乎埃文的话又传来,反正我对那么远的地方没兴趣,除非大卫愿意留下来。

她在狭小而寒冷的顶层阁里过了一个难堪的春节。公司一直上班到年三十上午。下午,同事们陆续离去,有的也邀请凌青去自家过年,她笑着婉拒了。吃了点东西,她回到家里穿戴一新,兜里揣着半年的奖金,打算去淮海路逛街购物,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没想到所有的商店,不论大小,阿姨爷叔们都忙着打烊回家吃年夜饭。六点,整条街已寥落了,只剩下闪烁的街灯,大红灯笼挂成了一条看不到头的长蛇,远远近近的爆竹噼噼啪啪,城市上空掠过美丽的烟花。但热闹都是别人的,都在一个个温暖而封闭的窗口里,不对任何外人敞开。那温暖对于观看的人,就成了彻骨的寒。

她茫然地站在路边,空荡荡的马路上忽然驶来一辆公交车,她看看是去外滩方向,就跳上车,师傅看她一个人,不耐烦却仍好心地说,去外滩?这是最后一班了,当心回来没车——差头(出租车)恐怕也叫不到。

凌青愣住了。哦,是的,到底是中国,跟家乡一样年三十的街上是没有人的,所有人都在家里辞旧迎新。可此时,她多么痛恨这样的节日,她以为上海永远是热闹的、急促的、物欲横流的。这城市如同乡下般传统的一面,反而让她觉得难堪。

她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拉开被子躺在冰冷的黑暗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喧嚣,人家窗口里传出的笑声。她发誓,她不会这样过下去,她会努力,她要在这个冷漠骄傲的城市给自己一个家,她要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女皇。

春节一过她就开始找房。看了好些房子,都不太满意。好容易找到了南昌路上的这间。在楼下仰望这排陈旧的三层黄色老房子,外面破败毛糙,中介却介绍说:“这可是真正的老洋房,以前这么楼上楼下就一家人,你这间算主卧室,朝南,最最好了!”从陈旧却舒缓的楼梯上去,打开房门,凌青轻轻叹了一声,好大的房间,又高,家具也齐整;床头柜上有电话机,卫生间里雪白的浴缸、花洒、马桶、洗脸池一应俱全;而且,还有宽大的落地阳台门。她兴奋地过去一推,门很重,她用力才推开。阳台虽小,但有黑色铸铁卷花的栏杆,铺着整齐的褐色细瓷砖,外面是萧索的法国梧桐,夹着南昌路上的市声,一齐迸进来。中介在一旁絮絮说道,这是房东女儿的房子,原先住一家三口呢,他们出国了才租出来,前面是个外国人,住得很仔细,你看到处都做得很好,你一个人住肯定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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