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娱乐明星。
就中国历史而言,优伶和娼妓应算是最主要的娱乐明星群体。他们也许都曾千姿百态地灿烂过,可多是如昙花、如流星,瞬间的光华过后,便化为云烟,消匿在无边的时间长河中。中国传统的史观,是以“大是大非”为标准进行选择性的历史记忆的。于是,我们今天要查访他们的故事,却尴尬地发现,无论是在官方史册上,或是民间记忆中,留下些痕迹的,多是极端脸谱化的他们:要不便是如何蛊惑君王、祸国殃民的,要不便是怎样吸引才子、成就佳话传奇的。
其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都是极具矛盾性的悲剧人物,一方面是外貌才情的出众,另一方面却是个体身份的低贱,于是他们的人生必然充满着痛苦的挣扎和无常的宿命。那些伶人的角色倒错和身份演变,最值得寻味。尤其是乱世之际,当享乐主义被刻意放大,他们的麻醉功效也会被恣意使用,并因此畸形造就了倡优文化的极度繁荣。正如孟森(号心史)先生所云:“易代之际,倡优之风,往往极盛。其自命风雅者,又借沧桑之感,黍麦之悲,为之点染其间,以自文其荡靡之习。数人倡之,同时几遍和之,遂成为薄俗焉。”
王紫稼便是这样一个典型时代的典型人物。
伶人的“名士缘”
《清稗类钞》里对王紫稼的介绍非常简单:“王稼,字紫稼,一作子玠,又作子嘉,明末之吴伶也。风流儇巧,明慧善歌。”对于他的更多介绍,便是存留在他那个时代的名家诗作中。王紫稼好像很有“名士”缘,如钱谦益(号牧斋)、龚鼎孳(字芝麓)、吴伟业(号梅村)等同时代的大才子、大名士,“诗酒流连,皆眷王紫稼”。那么,王紫稼有什么样的秘密武器,会让这些重量级的人物“歌咏之辞烂如”,纷纷赠诗示好呢?我们不妨从他们的诗作中寻求答案。
有“才子骚坛盟主”之称的吴梅村,在《王郎曲》里赞道:“王郎十五吴趋坊,覆额青丝白皙长。孝穆园亭常置酒,风流前辈醉人狂。同伴李生柘枝鼓,结束新翻善财舞。锁骨观音变现身,反腰贴地莲花吐。莲花婀娜不禁风,一斛珠倾宛转中。此际可怜明月夜,此时脆管出帘栊。王郎水调歌缓缓,新莺嘹呖花枝暖。惯抛斜袖卸长肩,眼看欲化愁应懒。摧藏掩抑未分明,拍数移来发曼声。最是转喉偷入破,人肠断脸波横。”由此观之,王紫稼是男扮女装的男旦,而且颇有几分“妖艳绝世”的模样。当年,也正是这位擅演红娘的王紫稼,色艺双全,名冠一时,并因此“举国趋之若狂”的。但我们必须注意这样一个细节,那就是诗中描述的王紫稼才刚刚15岁,称得上是童星了。而这些名士才子对王紫稼的痴迷,可不仅仅是缘于艺术的欣赏,更多层面上是缘于当时流行的“押优蓄童”之风。